水海按:应从帛书乙本作“聖人恒、无心”。今譣之河上公注:“聖人重改更,贵因循,若自无心。”可知河上公本原来亦作“聖人恒无心”。张舜徽、张松如二人之说是也。但张松如在今译本句时,把“恒”译为“常常”,则不妥也。笔者认為,《老子》此处之“恒”,则為楚方言,其义为“广大”。扬雄《方言》云:“恒,言既广又大也。荆、扬之间凡言广大者,谓之‘恒’。”荆,即指楚地。《庄子·天下篇》曾述老聃之道云:“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芴漠无形,变化无常。”并与此谊相证。道家所谓的“聖人”、“真人”,是道德理想的化身,所以“聖人”、“真人”道德高尚,如本章下文谓“善者善之,不善者亦善之,得善也;信者信之,不信者亦信之,得信也”;心境“广大”或“博大”,如本章下文谓“為天下渾心”,自然没有“私心”,以百姓之心為己心。这就是“聖人恒、无心”的真正含义。显然,老子理想的“聖人”,是被他用“恒”(广大)、“无心”(无私心)、“為天下渾心”(与天下人渾同其心)等盛赞之言美化了的。又,老子曾说:“天下皆谓我大,大而不肖。”还说:“有物昆成,先天地生。萧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可以為天地母。吾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强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这里的“我大”、“王大”、之意,同“聖人恒(大)”;当然,“王”是被老子美化了的统治者。在老子心中,“道”是宇宙本体(如上说“有物昆成,先天地生”,“独立而不改,可以為天地母”),所以,“道”“萧兮寥兮”,被称為“大”;于是就谓“道大”。老子所谓“聖人”、“王”,还包括“我”在内,都是指得“道”体“道”之人,自然称谓“聖人恒(大)”、“王大”、“我大”了。另,像老子所说的“恒道”(“道,可道也,非恒道也”)、“恒德”(“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恒德不离”)、“道恒”(“道恒无名,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等,其中之“恒”都不应解释为“常”,而应训解為“大”。“恒道”即“大道”也;《老子》不是直说过“故大道废,案有仁义”、“大道汎兮,其可左右也”吗?“恒德”,即“大德”也;《老子》不是也说过“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这里的“玄德”,即指“大德”,见陆希声《道德真经传》)、“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玄德”即“大德”,见顾欢本疏注)吗?《老子》书中也有用“常”的,如“复命,常也;知常,明也;不知常,妄。.·.·.知常容,容乃公···”等,这个“常”,义指自然常态,是由“常常”之义引申而得之义,为通语,它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副词“经常”。同样是帛书本,有的地方用“恒”,有的地方用“常”,《老子》是有区别的。当然,《老子》书中,有的地方用“恒”,亦即为通语“常”之义,如“牝恒以静胜牡”、“民之从事也,恒于其成而败之”、“若民恒且不畏死”等等,就不是楚语意义的“恒”之义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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