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入死”都有固有的规律。人之生,必有其所以生之理;而人之死,亦必有其所以死之理。生与死皆自然之理也。但有的人,既生之后,自贵其身,贪厌好得,求益其生过甚,而妄动、不顺乎自然之理以行,便招致祸害,糟蹋了生命。善“执生”者,则不然,知生有恒理,便守道抱德,无私寡欲,安时处顺,虚己游世;知死亦常理,不过于追求生存,处变自然,不忧其死;生、死不能动其心,“陵行不辟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对于这一“执生”之理,《庄子》有所发微。《大宗师篇》云:“古之真人,不知说(悦)生,不知恶死。其出不訢(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老子强调善“执生”者,“陵行不辟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椯其角,虎无所措其蚤,兵无所容其刃”,其原因是“无死地”;怎么会“无死地”呢?老子没有进一步回答。但从上文“而民生生,动皆之死地”,可以透露一点信息。《庄子·达生篇》有一段话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不妨看看:“子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请问何以至于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郤,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遻物而不慴。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乎?圣人藏于天,故莫之能伤也。’”这个“圣人”,恐怕也是善“执生”者。他“全于天”,依着天道(自然规律)行事,则外患不能入。《庄子》说的“圣人藏于天,故莫之能伤”,与《老子》的善“执生”者“兕虎兵器不能加害”可以比照。善“执生”者“无死地”,恐怕也是“全于天”,依着天道(自然规律)行事的结果。由此可见,老子对于人的生命是采取顺任自然的态度的。
所谓“执生”之道,实质上是老子的人生观的一个重要内容。从“而民生生,动皆之死地”,以及“善执生者”“无死地”这些话看来,表明老子的人生观的核心是:反对妄动、违背生命的规律,而极力追求生存之道,主张顺任自然的生活,生死不能动其心。一言以蔽之:善于保存生命就要纯任自然。这种循任自然的人生观,是由他的“天道自然”的宇宙观所决定了的。
据《史记》所传,老子是一个修道养生的隐君子,庄子亦谓老子有“卫生之经”,从老子的“执生”之道看来,确实老子主张善于保存生命。但老子的“执生”之道,并非俗世所说的“生生”的养生之道,也不是那种行“导引”、“养形”的养生法;而《庄子·刻意篇》所谓的“不导而寿”尽天年的“圣人之德”的生道,才是合乎《老子》之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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