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生哲学的角度来讲,老子在这一章节讲的是如何达到理想的道德境界的问题,用《老子》的话说,就是怎样才能达到“玄同”的境界。这就是后人所指出的有关“处世应物”(吴澄语)的人生哲学命题。
老子首先提出“知者弗言,言者弗知”的辩语,说“知者是不向人民施加政令的,施加政令的人就不是知者”。这似乎与人生哲学无关,好像是在谈政治哲学,其实不然。老子是先由这两句辩语,引出“知‘道’之士”,即所谓“知者”处世应物,当以“无为”为本,“不言”就是“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嘛!搞政治如此,人生处世何尝不如此?顾本成疏语就很能体味老子本旨,其说:“知道之士,达于妙理,知理无言说,所以不言。故《庄子》云‘道无问,问无应,无为谓是也。’”这就体味到了老子言“不言”所寓的处世“无为”之理。
那么,怎样才能达到“玄同”的道德境界呢?老子把它概括为十八字,即:“塞其说,闭其门,和其光,同其尘,銼其锐,解其纷”。“塞说闭门”,指的是固神守气的方法,这是老子“养神”论的具体说明。这一点老子主要强调,欲绝其源,才能固神守气。“说”和“门”,老子寓指物欲、情欲之源。“闭”、“塞”之者,“欲绝其源”也。节解谓“闭塞九竅固精守神也”,与《老子》之旨大致不差。“和光同尘”,指的是处世应物的方法。裴处恩谓“‘光’,智也;‘尘’,愚也。众生饰智以耀人,纵愚以染患。圣人和光不耀,同其尘也”。这种方法强调不立崖岸,不自别殊,和光混迹,与众融合,强调了个人与尘世的统一。这无疑是对那种超脱尘世的想法和做法的当头棒喝;而对那种众人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想法和做法也是不齿的。“銼鋭解紛”也是有关处世应物的方法,其侧重面,在于自我修养方面。尖鋭的东西容易断折而不能长保;个人智慧的锋芒磨去了,就可以避免断折的危险。好大喜功,就有遭咎的可能;自己的怡喜之念,经常排除,就不会自取其咎。在老子看来,理想的人格形态是:“说”塞、“門”閉、“光”和、“塵”同、“鋭”銼、“紛”解。而“鋭挫而无损,紛解而不劳,和光而不污其体,同塵而不渝其真”(王弼注语)。如是,就达到了“玄同”的理想道德境界。看来“玄同”的理想境界,并非神妙莫测、高不可攀。“玄同”的境界,只是“消除个我的固蔽,化除一切的封閉隔阂,超越于世俗褊狭的人伦关系之局限,以开豁的心胸与无所偏的心境去待一切人物。”(陈鼓应述注)
既然到达了“玄同”的境界,那么就可以迹寄寰中,与世沉浮,心超物表,遗荡親疏,虚志利害,不分貴賤,“為天下貴”。
尽管老子的“玄同观”所表现的人生哲学,有它消极的一面,如容易陷入随波逐流的“混世主义”泥坑(成玄英就认为“同其塵”为“混世事也”);但是,在诸侯争锋的时代,老子则敢提出“玄同”的人生哲学,不啻火暴紛繁的情况之下所落的一场清雨,起到一些稳定社会秩序的积极作用,对那些争锋贪竞之人无疑是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何况老子的“和光同塵”、“銼鋭解紛”的“玄同观”,有时在现实中也是一种比较明智的想法,并且能够行得通。中国几千年来不是常常出现“枪打出头鸟”的惨剧吗?“和光同塵”、韬光养晦、“銼鋭解紛”不会挨“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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