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14_13_校笺_10_水海

水海按:以上诸说,皆可為一家之言。笔者认為,此处之“紀”,本為楚方言。扬雄《方言》云:“绁、紀,绪也。南楚皆曰‘绁’,或曰‘端’,或曰‘紀’,皆楚转语也。”《楚辞·九章·悲回风》“罔芒芒之无紀”,“‘无紀’,犹无绪也,与上句‘纷容容之无经兮’意近。戴震《屈原赋注》曰:‘无经紀者,临大野而不見区分之謂’,得之矣。此盖依《方言》以‘紀’為楚语‘绪’义也。”(姜书阁《先秦辞赋原论·屈赋楚语义疏》,齐鲁书社,1983年版)则知“紀”為楚方言,义為“绪”、“端”等。又,《说文·系部》云:“紀,丝别也。”即丝的另一头绪。王筠《说文句读》:“紀者,端绪之謂也。故!《方言》曰:‘紀,绪也。’”《说文》又云:“绪,丝耑也。”段玉裁注:“耑者,草木初生之题也。因為凡首之称。抽丝者得绪而可引。”《玉篇·糸部》云:“紀,居拟切··绪也。”又云:“绪,似吕切,丝端也。”老聃楚人,《老子》语楚,当用楚方言,此“紀”之义,应训為“端绪”、“头绪”、“端底”之义,楚语义与雅言义基本相同。吕惠卿云:“知今之所从来,则知古之所自始,所謂无端之紀也。”吕氏则训“紀”為“端”,合於《老子》此旨。《老子》的“執今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謂道紀”,意謂:掌握住现今之“道”,用以制御当今的事物,由此可以推知太初事物的开始,这就叫做知道了“道”的端底(或“头绪”)。老子在这里讲的是“聖人”如何体道而达到以知“道紀”的境界。张松如在解读这几句时,有段话,不妨录於下:

“末四句讲‘道’的运用。‘道’的涵义在这里由世界实体或宇宙本体的意思转而更主要地指普遍规律的意思了。所以说‘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理想的‘聖人’能够掌握自古以固存的支配物质世界运动变化的普遍规律,就可以驾御现实存在。為什么是这样的呢?这正显示出一般和个别的相互关系。我们从一般和个别的相互关系中可以看到,个别不是和其他事物毫不相干的绝对的单个的东西。因為任何个别现象,其内部从来都包含着一般的内容。正因為如此,它和其他也包含着这种一般东西的个别事物有相互的联系,因而可能发生转化。一般是联系的环节,是可以重复的东西。每一个事物、现象、过程都是重复的东西和不重复的东西的统一体。事物中的个别部分是不重复的,至於那一般的东西,则是重复的,一般同个别有着不分割的联系。但二者能在人们思想中分开,人们可以在思想中把一般的东西综合為概念以别於个别的东西,但在现实生活中,一般从来都是同个别联系在一起的。老子在这里所说的‘古之道’,便是这种一般。它同‘今之有’自然是有相互的联系,可以发生转化的。黑格尔认為一般就是思想,这是不对的。物质存在於思想之外,这才是一般。一切现象的基础、规律,也存在於思维之外,并且是普遍的,正如《老子》所说的‘道’。这种规律观,自然是强调了或者突出了它的客观性质,而不是把它看作人的悟性或意愿外加於自然和社会的东西。否则怎么能‘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呢?下文所謂‘古始’,显然是接着‘古之道’说的,说的是‘古之道’体现在现实事物中的情况,并非指世界的开始。如果硬要给无始无终的世界找出一个开始来,那便非陷入唯心主义不可。一章所说:‘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乃是指作为客观存在之物的一定运动形态,即具体的‘万物’,小而草木虫鱼,大而星辰日月,由苍蝇之微,以至天地之大,都有其开头,有其终点,即存在於一个发生、发展、消灭的过程中。在这种意义上说,自然可以提出‘能知古始’的问题。如果离开这个前提,对客观存在说来,则时间上是永恒的,空间上是无限的,那里还谈到‘古始’了呢?探寻万物的本原,也便是‘恒无欲,以观其妙;恒有欲,以观其徼’。所謂‘能知古始’,自然可以称得起体道者,‘是謂道紀’了。”

按:张氏释“執古之道”為“掌握自古【以来】以固存的支配物质世界运动变化的普遍规律”,与儒家的“托古”思想有别,基本上是按道家的思想倾向阐发后四句经文的。不过,《老子》作“執今之道”,而不作“執古之道”。老子很清楚事物是发展变化的,要从其发展变化中审察今、把握今,驾驭今之事物,从而推知古代事物的起始,这才叫做知道了“道”的端底。这就是体悟道、认知道的“厚今”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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