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海按：帛书甲、乙本皆有“曰”字，今存通行本唯傅奕本有此字，他本皆无。此“曰”字乃承前领下之要字，它承前文“强為之容”，领起下述七个排句，皆谓“善為道者”的行表和仪态，这七个排句，皆為“曰”的宾语部分。若无“曰”字，则无谓语，语意不明。今本误捝，当从帛书甲、乙本。“與”字，盖“豫”之假借（上古二字皆为余纽鱼部）。上古“猶豫”常作“猶與”，如《汉书·高后纪》“计猶豫未有所决”，《史记·吕后本纪》作“猶與未决”，司马贞索隐云：“‘與’，音預，又作‘豫’。·.·.今解者又引《老子》‘與兮若冬涉川···’，故以為‘猶與’是常语。”《汉书·霍光传》“不忍猶與”，颜师古注：“猶與，不决也。”《庄子·大宗师篇》“與乎其觚而不坚也”，陆德明《释文》云：“‘與’，如字，又音豫，同云疑貌。”据陆氏解释，似“與”本字即疑虑、猶豫貌。准此，“與”正和下文“猶”相应。高亨谓“與”即“徐”，缓慢之义，故河上公注：“举事辄加重慎，與與兮若冬涉川，心难之也。”此说亦通。“其”字，帛书甲、乙本此句及下凡七句皆有，“其”在此是代词，代“善為道者”，為句中主语。河上公本、王弼本等本第一、第二、第四这三句中无“其”字，而第三、第五、第六、第七这四句中有“其”字，无者显然是遗漏，七句应为一律，当补。《文子·上仁篇》引此文皆有“其”字，句式亦與帛书甲、乙本同。帛书甲、乙本“若冬涉水”，通行本“水”皆作“川”。“水”，小篆作；“川”，小篆作。二字古文形近易混。“水”，《说文》云“象众水并流”。古文字“水”象河水流动之形。“川”，《说文》谓“贯穿通流水也”，古文字“川”象河水之形。《水经注·河水》云：“水有大小，有远近。水出山而流入海者，命曰经水，引他水入于大水及海者，命曰枝水；出于地沟流于大水及于海者，又命曰川水也。”可知“水”、“川”形近义通。“若冬涉水”，形容小心翼翼。释德清云：“冬涉川，谓不敢遽进。”又，作“兮”是。帛书甲、乙本皆错误地时译為叹词“呵”，《老子》原本当作“兮”。王弼本作“焉”，其义與“兮”义同。王弼注云：“冬之涉川，豫然若欲度，若不欲度，其情不可得见之貌也。”王氏又释“焉”為“然”，其义一也，皆用在动词“豫”（犹豫不决）后，為语尾助词，表示状态，可译為“..·.地”、“.·.·样子”、“..似的”。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云：“焉，语助之辞，與用然字亦同。”马叙伦则不知“焉”、“然”一义，又不知“然”為王弼训“焉”之义之词，妄谓“王作‘豫然’”，实為失校者也。蒋锡昌云：“‘豫焉’、‘豫兮’、‘豫然’皆声近谊同”，“焉”和“然”声近（“焉”上古影纽元部；然，日纽元部），“焉”和“兮”、“然”和“兮”岂声近邪（“兮”，上古匣纽支部）？蒋锡昌也不知“焉”、“然”與“兮”是因其义一也才互训、互用的。总之，《老子》在这里实用的是楚语用法的“兮”（而不是通语用法的“兮”，通语用法的“兮”相当于叹词“呵”），用“兮”代“焉”或“然”也。王弼径直作“焉”，又训“焉”為“然”，实深得《老子》用楚语“兮”之旨也。详见拙著《老子楚语考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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