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云:“帛书甲、乙本‘知其榮,守其辱’一句在‘知其白,守其黑’之前,同今本语次颠倒。帛书甲本假‘日’為‘榮’,作‘知其日,守其辱’;乙本‘日’字误写成‘白’,作‘知其白,守其辱’。甲本又将‘知其白,守其黑’之‘白’字脱漏。世传本‘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帛书甲本作‘知其日,守其辱,為天下谷’。但是,帛书组误释,則同乙本一起释作‘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本来过去学者对此文真伪就有怀疑,有人据《庄子·天下篇》引《老子》作‘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谓今本‘知其榮’当為‘知其白’,自‘守其黑’以下至‘知其榮’三十三字,非《老子》之文,而為魏晋人窜人,诸如易顺鼎、马叙伦、高亨之说,兹不详录。帛书甲、乙本经文并非如帛书组所释,同為‘知其白,守其辱’。甲本則作‘知其日,守其辱’,‘日’字写作‘曰’,与‘君子终日行’之‘日’形体相同。乙本作‘知其白,守其辱’,‘白’字写作‘’,与‘君子终日行’之‘日’亦形体相近。诚然,‘白’字可能误写成‘日’,但也不排除‘日’字也可误写成‘白’。如果帛书经文不从乙本而从甲本,作‘知其日,守其辱,為天下谷’,那就与前举易顺鼎、马叙伦、高亨等人所讲的情况完全两样了。帛书甲本‘知其日,守其辱,為天下谷’,则同今本‘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经义相同。‘日’字乃‘榮’字之假借字,‘日’、‘榮’二字同在日纽,双声。‘日’质部字,‘榮’耕部字,‘质’、‘耕’通转、叠韵。古籍中将‘日’字误写成‘白’者不乏其例,如《说文·鸟部》:‘鸩,毒鸟也,一名运日。’《国语·晋语》‘乃置鸩於酒’,韦注:‘鸩,运日也。’《抱朴子·良规篇》作‘云日’,《文选》左思《吴都赋》‘黑鸩零’,注云:‘鸩鸟,一名云白。’显然是‘云日’二字误為‘云白’,‘日’字误写成‘白’,与帛书乙本同例。《庄子·天下篇》引《老子》此文作‘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可能与乙本同属一个原因,误将‘日’写成‘白’。帛书乙本此文虽作‘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下文则作‘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前后两句皆作‘知其白’,其中必有一误。足以证明前句‘知其白’当从甲本作‘知其日’,‘白’字乃為‘日’之误,无可疑也。众所周知,《天下篇》属《庄子·杂篇》,乃汉代作品,与《淮南子》為同一时期著作。《淮南子·道应训》引《老子》此文作‘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与帛书甲本和世传今本完全相同,《天下篇》引文也绝不会有甚大出入。据现有资料足以证明今本‘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经文分作三段,其本不误。易顺鼎据《庄子·天下篇》‘知其白,守其辱’一句,谓:后人不知‘辱’与‘白’对,以為必‘黑’始可对‘白’,必‘榮’始可对‘辱’。如是,加‘守其黑’一句於‘知其白’之下,加‘知其榮’一句於809道篇校笺译评‘守其辱’之上,又加‘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无極’四句。易氏之言全凭主观构想,纯属臆测。按今本此章共八十六字,依易说后人窜入二十三字,占全部字数的四分之一还多。据勘校帛书《老子》甲、乙本所知,今本《老子》之讹误,仅限於个别字或个别句的改动,像易氏所说如此大动手术,尚无二例。在帛书《老子》出土之前,易氏有此怀疑不足為奇。但是,帛书《老子》出土之后,帛书甲、乙本三段经文俱在,除用假借字外经义与今本同,应当说过去的疑虑已得到解决。可是,有些学者不从帛书而信伪说,尤其是帛书组误将甲本‘知其日’也读成‘知其白’,更是造成混乱。《老子》甲本作‘知其日,守其辱’,定可无疑。帛书《老子》原件已影印出版,尽可详查。甲本《老子》‘知其日,守其辱’即‘知其榮,守其辱’,与‘知其白,守其黑’指两种不同的事物。从而可见,乙本‘知其白,守其辱’之‘白’字,显為‘日’字之笔误,当与甲本相同。今本‘知其榮,守其辱’不仅不误,而且皆用本字。甲本則借‘日’為‘榮’,乙本误‘日’為‘白’,均当据以订正。”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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