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海按:“執大象,天下往”,其主语是“圣人”,因本章承上章而言,省去“圣人”之主语。“往而不害,安平大”,其主语是“天下往歸之民”,因此句承上句而言,省去“天下往歸之民”的主语。“而”,连词,并且、而且之义。这样,两句之义即为:天下人民歸往并且不伤害圣人。在《老子》书中,“圣人”是体道者,根本不存在“圣人伤民”之事,何况“往而不害”的主语为“天下往歸之民”,亦非为“圣人”。因此,陆希声“莫受其(圣人)伤”说、蒋锡昌“圣人而莫有害之”说等,则大误也。又,吴澄释“害”为“不利”,亦不确。“害”之本义为“伤也”(《说文·宀部》)。又,“安”,于是。王引之《经典释词》:“安,猶‘于是’也,乃也,则也。字或作‘案’,或作‘焉’,其义一也。其作‘安’者:《吴语》曰:‘王安挺志,一日惕,一日留,以安步王志。’言王乃宽志以行,疾徐如意也。《老子》曰:‘往而不害,安平太。’言往而不害,乃得平泰也。”“大”(tài),后来写作“太”(亦作“泰”),顺利、安宁之谊。江沅《说文释例》:“古只作‘大’,不作‘太’。《周易》之‘大极’,《春秋》之‘大子’、‘大上’,《尚书》之‘大誓’,《史》、《汉》之‘大上皇’、‘大后’,后人皆读为‘太’。或径改本书,作‘太’及‘泰’。”《广韵·泰韵》:“泰,通也。古作‘太’。”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太’即《说文》‘夳’字,‘夳’即‘泰’,则又用‘泰’为‘太’。”此二句言:天下人民歸往,并且不伤害圣人,于是,和平而安泰。又按:“執大象(道),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大(泰)”,曲折地反映了春秋晚期的阶级矛盾與阶级斗争的情势。春秋中晚期,“民”对于“圣人”的阶级斗争十分尖锐,“民慢”、“民寇”、“民溃”(全国性的下叛上曰溃)、“民违”、“民叛”等“民害(伤)”圣人的斗争颇为激烈。如《春秋》三传载:庄公二十八年(前666年)“民慢其政,国之患也”;僖公元年(前659年)“邢人溃”;僖公四年(前656年)“蔡(民)溃”;僖公十九年(前641年)“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处,民罢而弗堪”或“上无正长之治,大臣背叛,民为寇盗,梁亡”;文公三年(前624年)“沈(民)溃”;宣公十二年(前597年)“萧(民)溃”;宣公十五年(前594年)“初税亩”,《公羊传》何休诂“宣公无恩信于民,民不肯尽力公田”;成公三年(前588年)“廧咎如溃,上失民”;成公九年(前582年)“莒(人)溃”;襄公八年(前565年)“民之多违(违礼、弃君)”;襄公二十三年(前550年)陈国役人“各杀其长”而暴动;襄公二十四年(前549年)至二十七年(前546年)卫国、鲁国、宋国暴发了乌余奴隶大起义;襄公二十五年(前548年)“舒鸠(民)溃”;昭公元年(前541年)“民叛不即其事”;昭公十二年(前530年)“周原伯绞虐,原舆人逐绞”,即舆人用暴力把原伯赶跑;昭公十三年(前529年)“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歸”;昭公二十三年(前519年)“民弃其上”;昭公二十六年(前516年)“民卒流亡”;哀公四年(前491年)“蛮氏(民)溃”;哀公十四年(前481年)“民遂叛之”;哀公十七年(前478年)“(卫庄公)使匠久”,逼得工匠暴动;哀公二十五年(前470年)“(卫侯辄)使三匠久”,匠人再次暴动。春秋中晚期“民溃”、“民叛”、“民盗”等“民害(伤)”圣人的斗争,规模很大,成了一个动摇或危害奴隶主政权的普遍的严重的政治问题。在这种历史背景下,老子站在奴隶主贵族民主派的立场上,提出体“道”的“圣人”“執大帛书老子校笺译评904道”,而使天下人民歸往,民众不再伤害“圣人”,使天下和平而安泰的社会理想。不过,当时民害(伤)“圣人”的阶级斗争,是不依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老子的理想也只是空想而已。
又,唐玄宗疏云:“言天下四方之人,慕化而往,帝王以道抚绥,而不伤害之,则安于太平矣。平者,言政教之和平也。太者功业之光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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